2020年的新冠肺炎疫情幾乎波及到了每個中國人，在世界多國也有爆發(fā)蔓延之勢。大家在萬眾一心、攜手抗“疫”的同時，自然也對此次疫情的病毒源頭非常關(guān)心。同以往的SARS、埃博拉、MERS等傳染病類似，這又是一例以野生動物為病毒傳染源的傳染病。圍繞禁止捕食、飼養(yǎng)、接觸野生動物的討論已成為整個社會的熱點。

本次疫情中，新冠病毒的自然宿主為蝙蝠，這個是普遍的共識。而對于中間宿主，有多個研究團隊認為可能是穿山甲。盡管最終結(jié)論有待科學家的進一步研究證實，但“可能的中間宿主”身份讓穿山甲又一次進入大眾的視野。

實際上，穿山甲在《世界自然保護聯(lián)盟瀕危物種紅色名錄》中赫然在列，目前現(xiàn)存的8種穿山甲的級別分別是：3種（中華穿山甲、馬來穿山甲、菲律賓穿山甲）為“極危”，3種（印度穿山甲、樹穿山甲、大穿山甲）為“瀕危”，2種（南非穿山甲、長尾穿山甲）為“易危”。易危的意思是和大熊貓一個級別，已屬國寶，那瀕危和極危也就意味著它們可能很快會走向滅絕。我國也正在研究將穿山甲由國家二級保護野生動物提升至國家一級予以保護。

既然任何從野外捕獵穿山甲的商業(yè)用途均被禁止，那為什么過去10年共有100多萬只穿山甲被盜獵和販賣，使它們成了全球走私量最大的哺乳動物呢？正是巨大的消費需求催生了屢禁不止的知法犯法，而人們消費穿山甲等野生動物背后實際上有著不同的心理動因。

1. 根深蒂固的“傳統(tǒng)”刻板印象

穿山甲被消費的原因之一是據(jù)傳其鱗片可入藥，這是自古傳承下來的。所以很多人還是遵從老方子——雖然從來沒有被嚴謹?shù)目茖W實驗證實有效。從心理學上看，這其實是一種“刻板印象”，即人們通過自己的直接或間接經(jīng)驗形成的對于某一事物較為固定的看法。

刻板印象是人們在“社會化”過程中形成的。“社會化“是個體在社會影響下，通過社會知識的學習和社會經(jīng)驗的獲得，形成一定社會所認可的心理行為模式，成為合格社會成員的過程。社會化不僅對于個體的生存和發(fā)展，甚至對于人類社會整體生存和發(fā)展，都有著重要意義并且是必要的，但同時也會導致一定程度的群體盲從。

香港的一項調(diào)研顯示，有85%的調(diào)查對象認為穿山甲鱗片有藥用價值。當人們有這樣的刻板印象，加之群體的從眾效應，自然會盲目跟風購買穿山甲鱗片入藥。而對于穿山甲在保護森林、堤壩、維護生態(tài)平衡等方面有巨大作用、被稱為“森林衛(wèi)士”的事實，由于知道的人很少，反而很難影響人們的消費決策。

2. 追求“面子”的心理需求

在消費心理學中，“面子”被定義為通過一系列消費活動來建構(gòu)和展露的自我形象以及所獲得的群體、社會的認同和贊賞。面子作為一種符號資本，可以幫助人們獲得尊嚴、提高社會地位認同感。

“物以稀為貴”，穿山甲和其它野生動物被當作“野味”端上桌其實并不便宜，是被一些人視為珍饈來招待貴賓，以顯示尊重或者表示自己屬于“吃得起”的圈層，滿足了這些人追求面子的心理需求。不過，以共同食用野生動物來滿足“面子”需求，獲得的只能是一種扭曲的、狹隘的“面子”，也越來越受到社會的排斥和指責。

3.“獵奇”心理

好奇與獵奇有著本質(zhì)的區(qū)別，“好奇”是人類探求新知識和新信息的內(nèi)在動力, 它能夠激發(fā)人的興趣并緩解不確定感。但“獵奇”往往是指急切地或貪得無厭地搜求新奇和異樣的東西。

民間傳說穿山甲具有很高的營養(yǎng)價值，加上它們的特殊外形確實引起了一些人的獵奇心理，這導致大量的穿山甲被捕殺、販賣、烹飪。

4. 忽視小概率

自2003年SARS之后，人們已經(jīng)知道濫食野生動物存在的疾病風險。但是國內(nèi)SARS之后，再沒有出現(xiàn)過因食用野生動物而發(fā)生大面積疫情的情況，這讓那些食用者對這個“小概率事件”放松了警惕。

心理學家丹尼爾·卡尼曼在《思考，快與慢》中寫道：“權(quán)衡罕見的情況是很難的，因為這些情況常常會被忽視，事實上人們賦予它們的決策權(quán)重幾乎為零……大多數(shù)人很少有時間去關(guān)心核能外泄問題，也幾乎不會幻想從素未謀面的親戚那里繼承到大筆遺產(chǎn)……此外，人們對于可能性較小的各種風險完全是遲鈍的。”

5.“人類是萬物之靈”的認知偏誤

認知偏誤是有特定模式的判斷偏差，主要是因為人們經(jīng)常根據(jù)主觀感受而非客觀資訊做出判斷與決策。

人類獨特的語言和智力能力，帶來科技、社會和經(jīng)濟等方面快速發(fā)展，這讓一些人對“人類是萬物之靈”的說法深信不疑，認為人對其它像穿山甲之類的“無聲者”具有處置權(quán)。這其實是一種認知偏誤，是以自我為中心的主觀感受。事實上，人類只是自然界一部分。

從客觀后果上，消費野生動物不僅會讓它們受到傷害，最終傷害的還有人類自己和子孫后代的生存環(huán)境。要避免病毒從野生動物再次傳播給人，我們應該遵守自然規(guī)律，禁止消費野生動植物；要實現(xiàn)人類的永續(xù)發(fā)展，也要保護我們所依存的野生動植物及其生態(tài)圈。

6. 缺乏對野生動物的共情

共情也被稱為同感、同理心，指的是個體能設身處地體驗他人處境，從而達到感受和理解他人情感的能力。

共情的客體不僅可以是人，也可以是野生動物。如果人們能夠體會到它們的處境，理解它們在慘遭殺害時的痛苦，就不會存在這么多野生動物非法交易行為。但是，在很多野生動物消費過程中，人們并不會對野生動物產(chǎn)生共情，卻會因為一己私利對它們痛下殺手，或是為了滿足自己的需求而購買野生動物制品。

綜上，如果要有效地杜絕非法的野生動物交易，需要從供給端和消費端同時治理，雙管齊下。

一方面，需要建立明確的法律法規(guī)，杜絕非法供給，給予違法犯罪分子嚴厲打擊。這方面，全國人大常委會已于2月24日，表決通過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關(guān)于全面禁止非法野生動物交易、革除濫食野生動物陋習、切實保障人民群眾生命健康安全的決定》?！稕Q定》在野生動物保護法的基礎上，確立了全面禁止食用野生動物的制度，打擊非法野生動物市場交易。

另一方面，也需要有柔性的理念倡導，通過分析購買野生動物制品的內(nèi)在心理動因，減少甚至消除消費側(cè)的不合理需求，形成文明的消費理念和健康的消費習慣。當這種健康消費觀形成普遍的公眾認知和社會共識，社會的約束力則會自發(fā)的、內(nèi)在的、長效的對非法野生動物的消費做出抵制。這樣才能最終讓人與動物和諧共處，長久地保障和守護人類的安寧與福祉。